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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浣衣鬼事(四)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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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涼亭下,只剩下雙目相對的兩個人,其他人都站在屋前,疑惑而專註地留意著涼亭下的動靜。

“你這是什麽意思?”趙越抱著胳膊,斜眼睨她,“有什麽話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

“難道你不知道嗎?”蘇薔微微一笑,低眸撫著紫色宮衣上的破洞,“你不會以為,我們連衣服上的破損是因為用力過度搓破的,還是被剪子剪破的都看不出來吧?”

身子一滯,趙越的眸光躲閃,語氣卻愈發尖刻:“你胡說什麽?”

“這破洞雖然小,但邊緣卻十分整齊,而且周邊也沒有被磨損的痕跡,這也太明顯了。”蘇薔面不改色,平靜道,“厲姑姑的眼神又不錯,一定能明察秋毫。”

“就算,就算是被剪子剪的,也一定許諾知道今日該我覆檢,所以故意剪出這麽個小洞想蒙混過關,然後將責任全部推給我,”眼珠子轉了又轉,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趙越雖底氣弱了些,卻仍辯道,“對,一定是這樣!”

蘇薔笑意更深:“如果是這樣就更奇怪了,昨晚明鏡局帶人來搜查,當時厲姑姑也在場,我們北五院連個繡花針都沒有,更不見什麽剪子小刀等銳器。難道是許諾為了嫁禍給你,今早特地去別處偷了剪刀嗎?可浣衣局的工具配置向來嚴格,剪子針線可都是寶貝,各屋都藏得嚴實,屋子也都各自上鎖,她哪來這樣的本事?”

“這……”趙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開始語無倫次,“這我怎麽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應該去問她,你問我有什麽用……”

“這個問題問許諾更沒什麽用。”將衣服又塞回到了她的懷中,蘇薔道,“聽說趙姑娘在浣衣局已經有五六年,應該很清楚怎麽解決這件事,如果沒有什麽其他的事,你就先回去吧。我們絕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厲姑姑,以免她誤會趙姑娘栽贓嫁禍,耽誤了姑娘晉升掌事。”

最後一句話,讓趙越心下一驚。

她在浣衣局苦熬了快六年,雖然仗著尚宮侄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卻最清楚自己的那個姑姑早就對她失望透頂而且刻意冷落從不願對她出手相助,倘若自己仍然前途未蔔,做了女史很多年還沒什麽盼頭,恐怕自己的那個尚宮姑姑會六親不認,更何況,她那個外甥女梁辰紫還在明鏡局混得風生水起。

自己好不容易等來了能夠賞識她的厲姑姑,最近更是從厲姑姑的言語中聽出自己有晉升的機會,所以迫不及待地到處炫耀,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什麽岔子。

有些懊惱自己太沈不住氣,結果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趙越心有不甘地抓緊了那件紫色宮衣,狠狠瞪了蘇薔一眼,轉身欲離開,卻忘了自己身在涼亭中,被腳邊的盥洗盆猛然絆了一跤。

“小心!”

蘇薔出口提醒時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四面朝地地摔倒在地上。

在屋前站著的眾人見她竟將自己絆倒,都捂嘴輕笑。

頭上的簪子被甩在了一旁,發髻散落下來,垂在了眼前地上,“哎喲”一聲痛呼,趙越疼得連淚水都擠了出來,拳頭捶地,又羞又怒:“還笑,快不扶我起來!”

那個一直跟在趙越身邊的宮女阿英忙跑了過來,將她從地上扶起。

趙越揉著腰,不住地低聲痛哼,將還抱在懷中的紫色宮衣扔給阿英,伸手去整理頭發,這才發現頭上的簪子不見了。

“在這裏。”見幾步之遠便躺著一支銀簪,阿英忙撿了過來遞給她,“阿越,簪子。”

將額前的發絲用手指束起,趙越伸手拿過簪子,正要挽發,目光掃了一眼那銀簪,手卻猛然一頓,下意識地道:“這不是我的啊。“

“不是你的?”阿英疑惑,仔細看了看周圍,沒有任何發現,又瞧了瞧她手中的那一支,“可我記得今天你戴的就是這支啊,這上面的珠子一看便是珍品。“

“怎麽可能?”趙越蹙了蹙眉,堅決否認道,“我根本沒有這支簪子。”

“裝什麽裝,”許諾走了過來,哼了一聲,“這簪子珠子這麽大,你當我們都眼瞎啊?”

阿嶺也附和道:“趙姑娘,你今天的確戴的就是這支珍珠簪子,早上彎腰的時候我看到了。”

“不可能啊。”趙越愈發驚疑,將那簪子拿在手中又反覆掂量了一番,口中喃喃,“怎麽會,我從來沒有見過……”

“好了好了,你要炫耀就去別處,我們忙著呢。”從蘇薔的氣定神閑中已經明白了剛才的困局已經被破解了,許諾底氣十足,準備轟人,“活幹不完,說不定又被人誣陷嫁禍了……”

“這簪子上好像刻了個字呢。”見趙越依然驚疑不定,阿英將銀簪接過來又仔細瞧了瞧,突然道,“好像是個吉字……”

趙越突然臉色煞白,瞳孔猛然放大,一伸手便將那簪子打落在地上,驚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啪”地一聲,銀簪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清亮而寂落。

阿英驚訝地彎腰撿起簪子時,趙越卻已經好像發瘋了一般向外跑去,散下的長發隨著她的驚惶腳步肆意擺動。

驚在原地的眾人在片刻後也追了過去,風風火火。

“怎麽回事啊,瘋子似的。”許諾嗤了一聲,跨步進了涼亭,問蘇薔,“唉,剛才你是怎麽和她說的?”

“那破洞是用剪子剪出來的,不可能是我們。放心吧,都過去了,她不會再找咱們的麻煩。”望著她們離開的背影,蘇薔收起眼中的疑惑,重新坐下準備幹活,“幹活吧。”

織寧和阿嶺也進來,開始忙著手下的活,卻忍不住聊起剛才的事。

織寧好奇道:“剛才趙越是怎麽了,好像是受了驚嚇,該不是那銀簪的緣故吧?”

“她堅稱那個珍珠簪子不是她的,可我早上在北二院明明見她就是戴的那支,但看她的樣子又不像是說謊,好奇怪。”阿嶺似是想了起什麽,壓低了嗓子問道,“你們說她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連自己東西都認不出來了?”

許諾不以為然:“我看她是做了虧心事,大白天的見鬼了吧。整日裏狐假虎威,浣衣局沒有幾個人沒被她欺負過,尤其是像我們這樣剛來的。”

阿嶺打了個冷戰:“大白天見鬼,不會吧。”

“你們沒聽說嗎,三年前那個屋子裏的四個小宮女就是受不住她的欺淩才自殺的。”許諾伸手指了指自家屋子,故作神秘,“說不定,方才就是她們回來幫咱們教訓她呢。而且,石袖說好像三個月前她在夜巡時差一點被人掐死,兇手到現在都沒線索,我聽她們說是被鬼掐的。”

“你別胡說八道了,嚇死人了。”織寧皺了皺眉,“再說,上次你不是還說那幾個小宮女死因不明,還有可能是病死或者被殺嗎,怎麽又確定自殺了……”

“好了,大清早的不要說這些了,免得影響了一天的好心情。”將手中的衣裳擰幹,蘇薔道,“難道一定要證明咱們屋裏住了鬼才算完啊。”

織寧也嘟著嘴道:“是啊是啊,太嚇人了,今天晚上還是我值夜,你們不要再嚇我了。”

用午膳時,趙越並沒有出現,反倒是那支來歷不明的簪子和她突然生病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浣衣局,私底下都在傳說她是被那簪子上附的鬼給嚇破了膽子。

那天天氣不好,從早到晚便陰雲密布,到了晚膳時分,雖然沒有下雨,但冷風呼嘯,幾乎能將人刮走。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油紙蓋在了晾衣桿上,待許諾和阿嶺回了屋,蘇薔跟著織寧跑進了涼亭,對她道:“今天風大,你身子底子弱,最容易感染風寒,今晚還是我替你吧。”

“不行不行,我聽她們說每到這種天氣的時候厲姑姑就會突襲檢查,若是她發現你替了我,連你都會一起受罰的。”織寧忙搖搖頭,讓她趕緊回去,“你回去睡吧,我拿了鋪蓋,不會受寒的。”

浣衣局的規矩是每夜每院必留一人,除非入夜之前便是暴雨大雪,只有遇到那種惡劣天氣,才會命所有院落皆大開院門,不必留人在院中值夜,而是臨時安排人在南北兩院巡查。

今日她們的運氣顯然不太好,雖然天氣不好,但畢竟沒有下雨。

“好吧,如果你撐不住,記得一定要叫我。”她笑了笑,伏在織寧耳邊道,“或者等厲姑姑突襲後換我。”

“知道啦。”將她推出了涼亭,織寧笑著道,“好好睡覺做個好夢。”

大風刮了整整一夜,待蘇薔醒來時,離卯時還有半個多時辰。

她穿好衣服,收拾妥當,出去準備替織寧一段時間,開門時卻正好見她端著一個疊著幾件衣裳的托盤正要跨出北六院。

知道是趙越讓她將洗好的衣服送到尚衣局,蘇薔甚是不忿:“沒想到她還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昨天的事剛過去,她就又來找麻煩。”

“也不是她自己來的,是她讓阿英拿過來的,說是自己病了,所以讓我替她。”織寧的嘴唇發紫,顫著身子,無可奈何地道,“我也沒辦法,只能替她跑一趟了。”

“行了,你凍了一夜,還是我去吧。”碰到她冰凍的手,忙將托盤接了過來,低頭看了一眼那幾件鵝黃衣裳,蘇薔道,“趕緊回去睡一覺,我的被窩還熱著,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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